紫离王朝西南部,涿州境内的向南镇。
今日,小雨。
镇内早已人满为患,只因再半个月便是附近清微宗三年一度开山门,招收弟子的日子。
清微宗位于小镇南侧,间隔六座山峰。寻仙问道的人多了,常在镇内问路。镇民尽数回复向南两字。久而久之,这座小镇也便被称作向南镇。
小镇酒馆内,靠窗的那一桌,正有两个年轻人对坐而饮。近几日涿州境内的各大家族、势力,尽数将自家内有些天资的少年,陆续送了过来。
是以两人倒没什么惹眼的地方,非说些特别之处,那便是两人看着年纪都些微“大”了些,看上去,约莫有个十六七岁。
清微宗招收弟子,十六岁是个门槛,高于十六岁的一概不收。是以,这般“大”的少年,的确在镇内少见了些。
“顾兄,你我一见如故。但如何当得起你这般破费?”坐于右侧的少年率先开口,模样阴鸷,眼底呈淡淡灰色,总归有些凶厉感觉。
“孟兄言重了。既然一见如故,便称不上破费。这山野小镇,一壶陈年竹叶青罢了。值不了几个银子。况且,我这也是有求于孟兄。”左侧是个面色惨白的清隽少年,身形消瘦,看着有些营养不良,嘴唇却是同鲜血一般红润。
孟姓少年看了眼身前呈淡青色的酒液,却是没有立时饮下。
这壶酒乃是眼前这位自称顾左的少年去酒馆内取来的,这等不明来历的东西,他是断然不会轻易喝下的。
“顾兄才是言重了。我与顾兄一见如故,但若没有灵根在身,当真是入不了仙门。顾兄,尚缺一些仙缘啊。”
顾左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鼓鼓囊囊的锦囊,放于桌上推了过去:“孟兄,便是我的仙缘。”
孟姓少年瞥了一眼锦囊,伸手拿了过来,掂量了一番,满意的放入怀中。
见顾左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,开口笑道:“顾兄年仅十五,便已然臻至先天境界。在俗世王朝中,也是一等一的高手。非要上山当个清心寡欲的修士吗?”
顾左自嘲的笑了笑:“先天武者吗?在俗世的确算得上一号人物。但哪怕整个紫离王朝,又如何能入得清微宗的法眼?更莫说我这样的小人物了。不怕孟兄笑话,当初为了能臻入先天,透支了不少血气。
若不能踏入仙门修道,只怕是时日无多了。
再有两月,便是我十六周岁生日。我知晓仙门不收大于十六岁的弟子,是以如今这仙门,也是我仅存的生门了。”
孟姓少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:“倒是不晓得其中尚有这样一般隐情。在下定然全力以赴。”
顾左闻言,赶忙一表衷心:“只要孟兄能为我引荐山内长老。不管成与不成,顾某定然牢记在心,事后,另有重金奉上。”
孟姓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:“顾兄快人快语。那这一桩生意,我便应下了。只是,我却不是出身清微宗。我的宗门,距离向南镇,尚有二十日的路程。顾兄可舍得清微宗的机缘?”
孟姓少年是顾左耗费了极大资源才结识的所谓“仙家人士”,原以为在向南镇内出没,总归是清微宗内的弟子。听了这话,他当即有些迟疑。
但也只是一瞬,过后咬牙道:“且听孟兄安排!”
孟姓少年哈哈大笑,直起身子拍了拍顾左肩膀,开怀道:“倒是果断。合该有你的仙缘。”
顾左大喜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后又满满倒上一杯:“敬孟兄!”
孟姓少年含笑点头,也是举起酒杯,突然视野聚焦顾左身后,疑道:“那是何物?”
顾左豁然转头,见窗外小雨淅淅,并未有什么异常,便又一脸疑惑的回转过来。
孟姓少年洒然摇头:“当是太过惊喜,看花眼了。还以为方才飞过雨中的燕子,是那少见的灵兽。”言罢,将杯中酒,一饮而尽。
顾左微笑,便在孟姓少年注视中,同样一饮而尽。
如此,宾主尽欢。
两人结完账,含笑并肩走入雨中。皆是未带雨具。
孟姓少年腰间一张符篆微微发光,便有一道贴身护体灵光展开,将雨水挡在身外。顾左则是催发一圈肉眼可见的真气护罩,弹飞雨滴。这一身先天真气,的确难得。
两人渐行渐远,消失在小镇雨幕当中。
酒馆内有些大家子弟微微摇头,皆感叹那姓顾的少年要遭。
有不少酒馆内的客人都见到,孟姓少年趁着顾左回头时,以极快的手速,将两人酒杯调换。算计他人,却被对方看穿,如何能不遭难?
没有一人出言提醒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,那顾姓少年想要走后门踏入仙门,这便是他该付出的代价。况且,清微宗山门大开在即,少一个人,便是少一个对手。
偌大一个紫离王朝,死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,谁人会在乎呢?
……
两位少年在雨中走了半日,天色已然暗淡了下去。此时,孟姓少年正同顾左走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。这一路上,两人皆是极有默契的没有开口。
见入了夜,孟姓少年取出一道血气弥漫的小幡,笑着开口道:“此地山清水秀,顾兄可满意?”
顾左笑了笑,开口道:“三面环山,一处流水,的确是个好地方。孟兄,你这道小幡,可是仙家法器吗?”
孟姓少年笑的愈发灿烂:“顾兄满意就好。此处作为顾兄的魂归之所,想来不算辱没顾兄风姿。
这一样自然是仙家法器,唤作噬魂幡,尚且缺了一枚主魂。
顾兄年纪轻轻,便臻至先天境界,再合适不过了。进了我的噬魂幡,也算是入了仙门。我不白收你的钱。”
“哦?看来孟兄是有备而来。”顾左半点不见慌乱,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。
孟姓少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,同样胜券在握:“顾兄难道就不是有备而来?实话说与你知。那一杯毒酒,趁你回头时,我已然同你交换过了。”
顾左故作惊讶道:“谁人说,只有一杯酒里有问题?”
孟姓少年脸色一变,却仍强作镇定:“哪又如何?我乃是山上修士。些许毒酒,不在话下。”
顾左摇了摇头:“谁说那是毒酒?现在应当是差不多了。”
话音刚落,孟姓少年身体猛然一僵,就这么倒了下去。
顾左直视孟姓少年震惊的眼睛,淡淡道:“酒里放的是麻药。足以麻翻十头猛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