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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1book > 科幻 > 青冥门 > 【鎮魂鋼】 卷一 第三十二章

明月仍在,陰晴圓缺,物換星移,亙古不變。

“你怕嗎?”

溫柔的話聲散在夏夜裡,隨著花雨一塊翻飛在風裡。兩道身影,在今晚很意外地聚在廊道前。他們登高卻無法望遠,對於未來沒有把握,只能看得眼前。

“說不定,她和我們不一樣。”儘管這種安慰沒有根據,花弄微仍舊說出口,似乎認為對他比較好。“又或許,她和所有人都相同。”

石破雲沉默,對於花弄微的話無從辯駁。

“你知道,我們不能操縱人心,但是,人心卻易煽動。每個人,都有自己的想法,自己的主意,之所以為人,在於我們能隨心所欲。”她明白這些話不中聽,可她還得說下去。

“隨心所欲?”石破雲不以為然地說。“這世上,多數的人不是這樣活。至少,我們沒有。”

確實,青冥門裡的人,無人是這樣度日的,花弄微很贊同。“因為我們不能夠,所以范姑娘也不能嗎?”

“妳知道我不是這意思。”

“還是你怕,她的決定裡,沒有你參與的人生?”她一語道中石破雲的心聲,令他臉色鐵青。“過去的事,不一定會一再發生。”

石破雲握緊拳,“但也無人能保證,一定不會發生。”

“是啊,為何這裡的每個人,都要對抗著自己的往事呢?”

“妳後不後悔入青冥門?”還是跟他同樣無可選擇?

花弄微知道那羅對他所做的一切,對於石破雲的心情,並非不是不能體會。“無所謂後不後悔,至少我的心願,已經完成。凡事想得到,就得付出代價,所以人才不容易說出自己的心願。”

若是不費吹灰之力,那麼人對於慾望就不會有這麼深的執著。就是因為得來不易,獲得時才會倍感珍惜。

“每個人,都有機會走到這樣的路。我們走過,因此嚐到箇中的酸甜苦辣,想要以過來人的經驗去勸告別人,我們有什麼資格呢?對那些有心願的人而言,我們跟他們沒有什麼不同啊!”就是擁有相同的執念,才會走到這裡,不是嗎?

當年,他想活下去的意念是無比的強烈,所以那羅才會來到他的面前。

“假若沒有那羅,我也沒有機會認識你。”這些年,她也受到石破雲的幫助不少。“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吧。”一定得走到這步田地,才能夠再繼續下去。

石破雲嘆口氣,這種話他實在很不想聽。

“對於我們這些心願已達的人來說,那些心願未遂的人,何嘗不是羨慕我們的所遇到的機會。”儘管,有些人為此而終生活在後悔之中,但那已經不是特別的重要了,能夠被實現的願望,才是人們心中最重要的渴望。

只要慾念永遠不熄滅,鬥清妍便不會有消失的一日。而他們,也會以這樣的形式繼續活下去。這一點,石破雲比誰都明白。

無欲則剛,卻不易做到!

◎◎◎

范清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進來的,對她而言這裡並不陌生,白日那羅帶她來過一遍,當時她爬上樓還覺得喘,也不認為自己還會再想上來一遍。

事到如今,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?鬥清妍裡實在有太多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方了。

范清瑟低頭望著几上的石碑,腳邊落下那塊紅布,她無奈地敲敲自個兒的腦袋。不過很顯然,再怎麼敲也不可能會記得自己先前做過什麼事。

這種感覺實在詭異得讓她很受不了。

盯著那塊石碑,范清瑟按著心口。若那羅沒有騙她的話,這裡頭是否含有阻止天坑擴展下去的辦法?

她取出鎮魂鋼,將其至放在石碑的凹槽之上,企圖窺探裡頭的玄機。霎時,她心頭湧出一份溫暖的熱源,嘴裡念著自己也不懂著咒語,彈指之間,白光驟生,光潔的石碑上爬上古老的刻文。

范清瑟抬眼,牆面映出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,渾身帶著傷,從王宮逃入民間,一路顛沛流離,輾轉來到王國邊境。美麗的女人收留他,善良的族人伸出援手,男人和女人結成連理,生下一名女嬰。看到這裡,范清瑟臉上有著淡淡微笑。

她知道那孩子是誰,不必別人告訴她也會知道那是誰。這輩子,她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。今晚,卻意外地實現自己的心願。

范清瑟的心,百味雜陳。

原來,她並非是那種真的什麼都不是的孤兒,她本該有尊貴的身份,但是她沒有。

直到後來,她看見烽火漫天,大批密軍包圍村落,懸在眼角的淚水逐漸滑落在臉頰上。她終於明白為何自己自小跟著族長,族內曾經大舉遷徙過。

不!那不叫遷徙,是流亡逃命!

“如果有人知道金昭王國的王女來到鳳還都國,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紛爭?”

范清瑟轉身,看見那羅立在門邊,那雙深沉的眼眸隱沒在夜色之中,即便如此卻掩蓋不了那銳利的光采。

“你……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?”所以,白日才故意引她來到這裡?

“當年那某有幸見過令尊一面。”談起往事,還真是讓人莫名感到傷感呢。“在他臨死前,向我許了一個願望,希望能保全他最心愛的人。”

人之所以有趣,在於內心都有唯一渴望的事物,這種慾念,越是執著便越是強大。

若說她對一切毫不在意,怎會被夏寒花的妖氣牽引,在夜裡又回到閣樓裡?這是他遇到難得嘴硬的人。

“我允諾他,實現他的心願,讓她女兒活到二十來歲,甚至還替他保留這些回憶,還妳一個來龍去脈。”

范清瑟明白他的意思,拿走鎮魂鋼,等同取走她的心,人若無心,根本活不了!

“當年,我可以帶走鎮魂鋼,但是我沒有。鎮魂鋼日後選擇了妳,也是意料中的事。”那羅向她走近,俊顏在燭火的照耀之下,依舊俊美無儔,卻絲毫感覺不到人味。冷得,像團冰,透著凍人的寒氣。

“鎮魂鋼成為打開天下惡氣的鎖匙,守護者靠吞噬魘魔為生,以惡養惡,天坑的威力施展開來才會如此之大。而妳,是牽連它們之間的關鍵。”那羅伸手撫著那塊石碑,緩聲地道:“金昭王國真正的王,已經永世長眠,我的任務也順利完成。接下來,是該討回報酬了!”

那羅伸手一探,比范清瑟更快握住鎮魂鋼,似是呢喃地唸出咒語,白色的光澤逐漸自碑面消退,浮出的幻象如風吹般地散去。

“不要!爹!”范清瑟大喊,胸坎一陣劇痛,鎮魂鋼已被取出,緊緊地握在他的手裡。“那羅,你騙我!”根本沒有所謂阻止天坑消失的辦法。

“我告訴過妳,碑上藏有金昭王國的祕密。而這塊碑是世上唯一紀念他的文,我並沒有說錯。”

“你說阻止天坑的辦法也同樣在裡頭!”范清瑟痛得趴倒在地,一口氣過不來,痛得快要昏厥。

“若不這麼說,鎮魂鋼怎能離妳身呢?”那羅嘆口氣,感到為難。“應該有更好的辦法才是,但情勢所逼,沒太多光陰能蹉跎了。”

“把鎮魂鋼還給我!”她不知道他到底施展什麼咒術,沒有鎮魂鋼的身軀,逐漸喪失力氣,就連呼吸也沒法繼續。

破雲也曾經取走鎮魂鋼過,但她卻沒有這麼樣的痛苦……難道是因為那羅的惡心太重的緣故?抑或是真的想取走她的性命?

“鎮魂鋼是令尊與令堂答應付給鬥清妍的報酬。妳,沒有資格!”當年鎮魂鋼的繼承者為她的母親,那場殲滅她未能有幸逃脫,同樣死於殺戮之中,爾後才有新的守護者出現。“我說過,凡事都要付出代價!吶,破雲若是知道妳的身份,不知道那傢伙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呢?金昭王國,曾經背叛他在先啊!”

范清瑟吃力地朝他伸手,“不准你告訴破雲,鎮魂鋼還給我,把我的心,還給我!”她不要看見他失望的表情,不要!

“商朝忠臣比干問人,人若是無心如何?對方答曰:人若無心即死。今日妳已無心,是否得死?”

嬌俏小臉白如死灰,范清瑟想起石破雲的話,她不該輕信人心。今夜,她已明瞭他的話,卻是如此的萬念俱灰。

“妳,要不要典當些什麼?在妳還能擁有的時候。”那羅俯下身,問得極為溫柔。

范清瑟蜷曲成一團,痛得說不出話來。如果她有本事,真想狠狠摑往那張好看的臉面一掌。石破雲說得沒有錯,他總是趁人之危。

“這輩子,妳只有一次機會。要不要……和我交換條件?”

范清瑟伸手抓住他,眼裡寫滿忿恨,他為什麼要這樣逼她?把鎮魂鋼還給她,那是她的心!她想活下去,在石破雲的身邊活下去!

那羅撫著她的眉心,眼神透著無比溫柔的神態,好似在看著天底下最美麗的景致,讓他如此的珍愛。

“我好久,沒看見這種眼神了,真是令人懷念。”今晚,她給了他這麼好的禮物,想必日後,一定會很想念。“范范……破雲都是這樣叫妳的,這聽起來,真是教人覺得溫暖。”

為什麼爹娘,會和這樣的人做買賣?范清瑟全然不懂!

“來!告訴我,妳最大的心願,由我為妳實現。”他俯身在她耳邊呢喃,誘哄著她說出自己想聽見的話。

范清瑟悲傷地哭著,掙脫不了他的箝制,已是成為他俘虜的對象,她多希望石破雲能出現拯救自己!

她忘了曾經對他說出的大話,她以為一切真能夠由自己選擇!她不該辜負他的好心,認為自己能夠做到。

到頭來,她還是渴望依賴著他。

俊雅的臉面始終微笑著,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,在夜裡呢喃吐訴。“在鬥清妍裡,什麼心願都能夠——為妳實現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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