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布兰度到来之前,要抵抗敌人的两万余联军,就只能靠勉强凑合起来的八千乌合。拉海尔对这些人可全不放心,就算是斯福尔扎,布兰度在高度评价其能力的同时,也提醒了拉海尔,应当小心这人的品性。
“和你相比呢?”拉海尔当时便问。
“那当然不如,我是多么善良诚信……”在拉海尔的逼视下,布兰度还是老实招认,“确实应该比我危险一些。”
拉海尔登时如临大敌。
以他的气量,也是调整了许多天,才能心平气和地和斯福尔扎对话的,这时候的他就是会见几个邪神,应该也能做到波澜不惊。
布兰度倒觉得自己没有小题大做。毕竟,斯福尔扎为了感谢米兰公爵成为岳父,这便倒戈卸甲投靠教宗。他的长子加利亚佐,为了感谢母亲费尽心机帮他平安继位,直接将母亲逐出国境。父子二人都足以列进二十四孝,斯福尔扎家族的知恩图报,可想而知。
“但不论如何,我们都要把自己的朋友弄得多多的,把敌人搞得少少的。”
带着布兰度的嘱托,以大军先锋的自觉,拉海尔也不是不能稍微折节下交。
不过也仅限于他看得上眼的人,或者龙。
再往下的,的折到斯福尔扎的那个什么表弟,叫米凯莱托的,也就到极限了。
还是看在那个年轻人是块好材料,而且对自己格外尊重的份上。
“艾蒂安大师,我之前听乔万尼小弟说了,他的剑术是跟你学的,法国人也懂剑术吗?”
米凯莱托格外尊重地问着,拉海尔恨不得一拳掼到他嘴里去。
但不要紧,拉海尔是能和迪努瓦,吉尔 德 莱做朋友的,这种心直口快的家伙他还应付得来:
他就在训练场上拿着木剑把米凯莱托打得抱头鼠窜,使他心服口服。
“法国的武术讲究锻炼和发劲,这也和他们的兵法类似。意大利武术强在步伐和招式。我在步战上是德国里希特瑙尔流的,稍微突出一点听劲和截击的打法。”
相较于拉海尔,匈雅提的讲解就有条理得多:“以你的底子,再锻炼力量用处不大,但是让隆格维尔伯爵教你出手的精妙打法,我就没那么容易缴你的械了。”
拉海尔登时扫过头去,纯白之龙立在训练场边,挺拔如矛。
“没那么容易?”
“没那么,容易。”
拉海尔便朝他勾了勾手,米凯莱托忙不迭地逃开,匈雅提步入场中,抽剑在手。
法国人虚眯着眼,捻了下胡子:“拉海尔不占你便宜。”说罢解下咎瓦尤斯,放在地上,旋即从武器架上扛了把斧枪。
围观的佣兵们都面面相觑,他们基本全是意大利人,大约也听说过几十年前,说好的剑术比赛,却有一个法国人抡着大斧鏖战群雄的荒唐故事。
难道这是真的?法国人该有多不要脸啊!佣兵议论纷纷,要是和法国人为敌,一定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逼他们接受自己投降。
匈雅提也看着拉海尔毫无廉耻的举措,他手中的手半剑只有一米二,拉海尔取的斧枪虽不是他骑战时常用的一杆,也有两米的长度,在法国人手中耍的虎虎生风。
一方面他有些气急,登时便想怒斥对手不讲武德。但想到对手可是那个拉海尔,为了稳赢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,一向宠辱不惊的匈雅提,心中也不禁升起一分自得。
“矛。”他向米凯莱托唤道。
小表弟吃了一惊,便毛手毛脚地从武器架上摘矛,朝老师掷了过去,匈雅提弃剑腾手,擒住矛杆。
长矛内韧外刚,斧枪暴烈多变,恰似此时逐步接近的二人。众佣兵引颈以待,就连训练场边的树上都爬了人,惊世之战一触即发。
“停一下。”斯福尔扎却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,叫停了这场比试。
众佣兵只觉得一股气被一针扎爆,气得跳脚,场内的二人却各自扔下兵器,快步向斯福尔扎赶去。
“敌人?”
“进攻了哪里?”
二将都瞬间抓住了真相,教斯福尔扎心动不已的同时,又阴阴地羡慕还不知道在哪爬山的某人。
“今天的消息,威尼斯军逼近洛迪。”他沉声道。洛迪,在此时算是米兰城最后的一道门户。
米兰-威尼斯对峙的局面,已经算是十分危急。波河平原水网纵横,本来依靠众多的支流,再设垒防守,就能耗退许多来犯之敌,包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。
但威尼斯人并不一样,神罗的德意志军队要翻山前来,补给艰难,他们却已经侵吞了波河平原的下游,根本不愁粮草供应。而且皇帝怎么可能有威尼斯总督有钱?这次更加上了教皇厅的援助?
米兰本来在洛迪以东,还有布雷西亚和克雷莫纳两座大城的防线,但克雷莫纳被威尼斯人用大炮撬开,布雷西亚则是内部出了叛徒,还连累守城的佣兵团元气大伤,不得不跑到法国去接单补贴家用——这一单却教斯福尔扎因祸得福,得以在法国重蓄军备,东山再起,倒是一例塞翁失马的典范了。
但无论如何,米兰公爵已经无路可退,洛迪若失,威尼斯军真就畅通无阻,能利用波河一路逆流杀到米兰城下。
“这还不止,教皇国军队也到了南方的帕维亚。”斯福尔扎继续平和地叙述,“现在我们和热那亚的连接也断了。”
匈雅提立即警觉,敌军行动如此果断,一定是听到了骑士团大军压境的风声!帕维亚可是米兰城南的交通要隘,不管是从萨伏伊或者热那亚,两条前往米兰的道路全被扼住,敌军只需分兵把守西南面各山口,屯主力于帕维亚,便能将布兰度的军队拦在境外。
可他仔细观察,不管拉海尔还是斯福尔扎,对此都毫不惊慌。
“我还有几个法子能用。”斯福尔扎坦然地笑笑,“不过本着我不多的良心来说,我确实不想用。”
“拉海尔猜你准备投降。”另一人却直接戳破谜题,斯福尔扎面色不变。
“先降威尼斯,再反戈一击,趁此机会将两股敌军各个击破。”拉海尔猜想,如果是布兰度在斯福尔扎的位置上,那小子多半就会试着这么做。不过近来他沉迷火枪火炮,很久不见这么灵活的操作了。
“但你还有的法子,拉海尔就不明白了。”
斯福尔扎佯作思考,还是和盘托出:“很简单,春天将至,按例先会出现强降雨,再有阿尔卑斯山融雪,波河的春汛就要到了。”
匈雅提暗地握紧拳头,面上仍是不变的凝重神色。
“诸位大概还不知道,虽然周围都是农田沃土,可波河的含沙量极大,堆积到下游地段已经十分淤塞,经常出现水患,真不知道世上哪还有这样危险的土地……”
“水淹威尼斯人?他们的城市不就泡在水里吗?拉海尔听着就像是你准备淹死一群鱼。”
斯福尔扎禁不住大笑起来:“如果有淹死一群鱼的机会,拉海尔要不要试试?”
“不。”拉海尔却陡然一凛,“弗朗切斯科小子掌握天气和地理,是很聪明的将领,但用决堤来攻击敌人这种事,现在的布兰度已经做不出来了。”
接下来应该阴沉,斯福尔扎想着,缓缓转变脸色,正想抛出他的第三个方案,却听到匈雅提喝彩道:“说得好!”
接着,纯白之龙强行接管了话题:“这种卑劣的手段,拿来对付混沌军团正合适。拉海尔大人,我们还是谈谈,勒曼格尔大人究竟藏了什么手段,让你这样有恃无恐吧。”
“难不成,他根本不进波河平原,直接朝梵蒂冈杀过去了?”匈雅提也是不惮以看最大的热闹,来揣测布兰度的。在他看来,既然教皇国投入重兵于波河平原,换了法兰西那群天主孝子,再加上布兰度那种无法无天之徒,说不定真就在热那亚人的鼓舞下,直接带着十字军杀进空虚的罗马,重演1204年的旧事。
这一宏大的战略,教拉海尔都有些心惊,他本来准备藏着的秘密,现在看来也平平无奇了,只能闷声说:“其实布兰度小子,准备从矮人的地盘轻装过来,到时候直接从北面杀下,切断敌人的后路,给他们包个馅饼。”
斯福尔扎和匈雅提面面相觑,这确实是个好战略,但在刚刚匈雅提的灵机一动面前,倒也差了点味。他们只能诚挚地称赞道:“勒曼格尔大人,真是对天主孝不可言啊!”